冷色调的秋天里

冷色调的秋天里，冷的风吹过冷的窗。我抬手摸了摸下巴，对着镜子喃喃道：“妈，它是不是又变宽了？我感觉自己最近好像有些嘴歪眼斜，看黑板都费劲了。”“别浪费时间了，拿上病历本，我在楼下等你。”妈妈说道。

我驼着背坐在医院里，诊室门牌上印着四个冰冷的字“生长发育”。我望着走廊墙上挂着的不同年龄段身高标准，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病历本上写着“身高矮小，重组人体生长激素2021年开始注射”。由于个子矮，我已经挨了400多针了。其间，我出现了视力快速下降，缺铁性贫血，白蛋白低等问题。今天是定夺我是否还要继续治疗的日子。

沙发椅上，坐着一个身体蜷缩得像蝉一样的老太太。她转动手里的笔，说道：“来，先坐。孩子有什么问题？”妈妈用殷切的语气回答道：“孩子昨晚非要跟我掰扯药的安全性，今天也想请您给她看看现在的情况。”“你们是怎么想的？”老太太边用拳头捶着膝盖边问。“在安全的情况下，我觉得能打还接着打。金大夫比较保守，不支持她再继续打了。”妈妈回答道。

“说实话，还是停掉吧！”老太太顿了顿，接着说：“她的骨骺线已经完全闭合了，再这么打下去有危险。”“那就不打了，不打了……”妈妈声音颤抖着说：“作为家长，我们想让她再长高点。孩子心里对视力和容貌还是有顾虑。”“你得乐观点。”老太太拍了拍我的腿，说：“以后早睡早起，你还有机会。我也一米五，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矮。”这时，从未被告知药剂危险性的欺骗感、扎了上百针却颗粒无收的无力感、长期因偏矮而心塞的痛，一股脑涌上心头。我憋闷地说：“您说点有用的、科学的，治疗过程中，那么多针都打在我身上，而现在没有一个人能为我担保了。”

我不想再听下去了，狠狠摔门，冲出了医院。这天的阳光温暖而和煦，我流着泪与熙攘的人群逆向而行，大颗的眼泪流到了嘴边。我在十字路口停下，转头向在我身后不远的妈妈说道：“你从未告诉过我这东西有危险，今天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。你先回家吧，我骑车回去……”我跳上自行车，骑得飞快，刹那间，似乎听到了风撕裂的声音。我选择了一条离家很远的路，在人群中穿行，我瞥见了穿着明亮的老人、面带笑容的妇人、手捧银杏叶嬉笑的儿童。秋天，一切都有凋零的迹象。此时的我看见片片凋落的银杏叶，却依然能感觉到自然生命的力量。我告诉自己：“即使我的肉体停止生长，我的精神绝不会止步于今天。”